“乌兰!?”我几乎是和柯蓝同时喊了出来。
她的声音同我的一样干涩,但撕裂式地爆发出来,搀杂着特殊的信息,听得人心碎。
乌兰倒下去了,悄无声息的。沉重地砸在铺满雪的地面上,脑袋一侧,失去了意识。
柯蓝松开了我的衣袖,从背后一下子跳窜到我的身前,几乎是扑着跪在乌兰的一侧,白黄色的光芒在她身上涌起。我急忙抓住她的手臂,打算了施法。
“你不要命啦!?没用的,你这个!”
她被我这样一吼,才清醒了些,颤颤巍巍地俯身在乌兰的身上,啜泣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孚勒尔德士兵赶到我们面前,他看出来我们是自己人的模样,也就没有作出威胁和驱逐的举动,礼貌性地一问,已经从柯蓝身上接过厚重的毛毡。
“我们是洛伦城的人,负责护送柯蓝祭司返回部落,希望能帮我们找到医生和适宜的住处。”
“稍等,”他取了腰间的号角,转身鼓足气,那吹出的声音十分雄浑,向远处传去。大概十几秒钟,远处也传来相仿的声音。
“我已经呼叫支援了,坚持一会儿。”他严肃地站直,“参见大祭司。”
柯蓝没有再哭,只是大喘着气,没有理会他。我蹲下身,轻轻抚着柯蓝的背,她小小的背颤抖着,仿佛在这里呼吸就已经尽了全部的力气。
不久,只见到远远的地方传来大地轰鸣的声音,起了厚厚的飞雪,是一群孚勒尔德的士兵,乘着大概是他们特色的坐骑——和眼前这位哨兵先生一样的似猪似象,但细说那粗壮的四脚以及伏在地上的模样像是蜥蜴一样。
很快地,大约二十来名士兵护卫着一个年迈的长者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他的个头不高,可真要说可能是因为驼背。他弓着腰,身上披着古希腊式的长披风,身上又穿着僧侣样式的袍衣,以及很宽松的蓝色麻布裤,给人以严肃的印象。尤其是他一撮下巴上轻飘的小胡子,微微地摇晃,让他整个消瘦的面庞都变得“锐利”起来。
长者下了坐骑,一同那些士兵走到我们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和柯蓝一番,随后只一挥他右手握着的半人高的橡木手杖:
“拿下。”
还没等我解释,两个壮汉已经利落地将我按倒在地,把脸死死地压在地上,甚至都难以动嘴说出话来。
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按住我?我的疑问还没出口,已经被他用法杖激发出来的一道蓝色魔法的光芒封了口。任凭我怎样扯开喉咙,竟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于是我便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冷冷地用眼睛盯着他。
“科尔威!为什么?他们都是洛伦的人啊,为什么要绑住?”
柯蓝跳起来,大声地抗议道,可那名为科尔威的男人只一眼,那眼神中所包含的冷酷与凶光就让柯蓝严严地住了嘴
“大祭司大人,请您住口,您现在的样子您可知有多不成体统!?”
“我……”
“闭嘴。象征着祭司身份的面具残破不堪,衣服脏不可言,大庭广众之下伏在一具死尸身上哭号,你是想丢光我们孚勒尔德部族的脸吗!?”
你这家伙!我的气完全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拳打在这混蛋脸上,叫他咽回去这些混蛋话!
“谁说的!?乌兰没有死!刚刚还精神得很!都是他带着我逃出生天的,面对夜都的包围,你们到底在哪儿?”
“柯蓝!”
“快找最好的大夫来,救救乌兰爷爷啊,他用了噬身毒蛛啊!”
“祭司大人已经因为过度劳累,神志不是很清楚了,”
“才没有!科尔威你胡说什么?”
“你们还不快把她带回军营好好休息?通告全军,明早立即启程返回孚勒尔德。”
“是”周围的士兵应到,走到柯蓝的面前去强行把她抓住,绑到了坐骑上,柯蓝再喊的话也一样被科尔威用魔法阻止住了,再多的话语也听不到,只能看到她大声叫喊和愤怒的模样,我的心里已经被彻底撕碎了,什么东西深深地沉了下去,就像是再也抓不着一样,某种梦可能彻底地破碎了。
我只剩下彻彻底底的悲伤,把一切愤慨,不公,都几欲要化作眼泪流淌,可又怎么也哭不出来,或者说不想在这群混蛋面前哭。
我,和乌兰,努力了这么久,到底为了什么?
科尔威看着柯蓝被抓走,走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用手掌的尖端按住了我的肩。
“把乌兰带回军医的车里,试着治治,治不了就得了,真是麻烦。”他叹息着说,倒是没有不屑的样子,语气中无奈还是更多些。
“请您治好乌兰。”我突然觉得嗓子一松快,能说了话,第一句说的这个。
“你,”他拿那木杖子使劲戳了戳我的背,“听说乌兰是个人行动的,你是个什么东西?奸细?不应该吧,还从没听过这种事情。”
“我叫安雨轩,是跟随乌兰行动的洛伦战士,我不知道,难道你们是这样恩将仇报的部族吗?”脸还被贴在地上,所以几乎是咬着牙挤出的这些字句。
“安雨轩?你说你叫安雨轩?”“咕唔……”
感觉背后被人狠狠戳下,实在吃痛。
“你……”
还没等我话说完,他只一拽,如干枝般的纤细胳膊爆出青筋来,把握拎着衣服从地上掀翻。随即半步上前,用那该死的木杖直戳在我的心口。
“你的名字是安雨轩?年轻人,你。”他不知怎么没有把话说下去,相对的直接引一束刺眼的蓝光由他的右手借那木杖为媒介直击入我的心脏。
“啊啊啊啊啊!”并不是电击,却像是被贯穿了身体,那股能量超级强硬地被植入我的身体,在每一处骨骼的接缝处,血管里,甚至脏器,大肆横行霸道。意识瞬间融入酸液中一般,被蚕食殆尽。喷出一口,不知是血液还是什么的东西,只知道自己半睁着眼睛,什么也听不见,也什么也看不见。
接着就又是死寂,沉默,整个身子陷入泥沼中去。
无助,孤独,寒冷刺骨。
“……对不起,请带着我那一份活下去,好吗?”
我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在梦境中的女孩的声音,极富深情与悲伤,会使人潸然泪下的声音。
哈……哈啊!我猛吸一口气。
猛地坐起身,发觉已经被人搬到了不知什么的地方。身体还为那股冲击所畏惧着,就仿佛那能量还残存在我体内似的。
勉勉强强扶住一旁的墙壁,爬起身,又在“房间”摇晃与颠簸中跌了下去。
“小子,别勉强。”
身后传来一个雄浑沙哑的声音,我一下子就辨出了那是乌兰,急忙扭过头去。
“乌兰,你没事了?”
“嗯,好很多,孚勒尔德的军医已经帮忙看过了,现在静养就好了,在这里。”
可我看到的却全然不是这个样子,他的胡子和头发几乎全白了,只剩下少数几根青丝,原本的炯炯有神的双眼变得浑浊不堪,由于眼窝也凹陷进去的缘故,只能看到他阴影之下无力的眼神。
乌兰之前的肌肉和块头在此刻完全撑不起场面,在他可以用惨白来形容的面孔下显得孤零零的。那是被摆在木头架子上面的武士盔甲,再华丽却也装饰不住那份空落的感觉。
我下意识向他探出手去,也不知道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可言,但还是带动了一些我的身体,向他所在接近了些。乌兰看出我的眼睛里盈满了泪花,叹息着摇了摇头,示意我就坐在原处,不要乱动。
“你放心吧,我现在可以正常活动,相比之下反而是你现在的状态让人担心。”
“对不起,乌兰,我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保护不了。”
我不知道这是最近第几次哭了,哭实在是件很让人厌烦的事情,可以说是让自己感到罪孽的事情。每每落泪,却也都是在直面着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会使人痛苦,甚至消沉。也就越能感到自己的泪水,真的毫无作用。
可此时此刻,面对乌兰一个人,我还是把泪水如泉水般全部涌了出来。
“现在随便哭吧,哭干了以后就不要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谁也无法全知全能。”
“我就今天,就今天了。以后不会轻易地哭了,我向你保证。”
微微冲着虚弱而温柔的老人笑着,眼泪还在不成器地滚下来。
“你虽然身体上十分羸弱,但你的意志并不是孱弱的。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你这样,很多人放弃了千次百次,最终浪费干净了他们自己的力量。最后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做成。我们已经是幸运的了,如今从夜都顺利地护送孚勒尔德祭司回来,是一件值得感到荣誉与愉悦的事情,甚至当作是你的一次成功,或者说胜利,成就,都是可以的。
没有遇到追兵的围堵,也没有应接不暇的困阻和天灾,难道你还能再多要求什么吗?
现在弱小,那就时时告诫自己要去变强,多去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里,总有一样会让你变得强大。这并不止是你的能力强大,而是你的心智强大。真正的强者靠的不是绝对的力量,而是善于把各种程度上的力量运用到合适的地方从而取得最终胜利的手段。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安雨轩,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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